第(1/3)页 林骁来到潮白镇将近一年。 他对涂辉的评价其实就三个字:老油子! 这种人,他在原单位就见过很多——在多个部门都待过,工作不说多勤奋但也算踏实,能力不上不下,业绩不好不坏,想提提不上去,想退还不到年纪,于是便只能躺平。 在单位里,这种老油子永远性格最好,永远笑脸迎人,对谁都客客气气。 但要给他安排工作,就是这也干不了,那也不会干,总能找到一堆理由。 涂辉就是这样。 当初副镇长贾波调走,乔旭阳还没来。 贾波的工作要由现在的几个副镇长分担一下,其中经济发展给了林骁,林骁手上的安全和综合执法给了贾明路,剩一个宣传想归到管党建的涂辉那里,却愣是没给出去。 最后还是林骁接手。 从那时起,这位涂副镇长就在他这里定了性——典型的老油条一根。 正因为有此判断。 所以当下,面对齐海光“谁来负责”的质问,一向文气和善的涂辉,却声若洪钟地喊出一句“我来负责”。 这冲击力对林骁来说,简直不亚于看见林黛玉站在土堆上大喊:“向我开炮!!” 震撼是相当震撼的。 反应过来,却又有点感动。 涂辉这一挺身而出,即便齐海光的职务要远高于区区一个代镇长,但他毕竟只是个包联领导,在履行包联职责时多点头多微笑少发表意见才是正理。 齐海光也不想作决策。 因为不管作任何决策,只要出了事就有可能被追责。 所以现下,涂辉作为潮白镇的代理一把手张口拍板,齐海光不管是出于面子上还是里子上的考虑,都不会再和他唱反调。 于是一声令下,全体动员。 贾明路负责组织周家村的老弱妇孺迅速转移,林骁负责发动青壮年村民参与抢险救援,涂辉则负责对接县指挥部派来的救援力量和沙袋物资。 所有人都迅速忙乱了起来。 早在决口发生之时,涂辉便将镇里储备的大卡车和上百吨沙袋运到了周家村,现在就停放在村口。 抢险指令一下。 两辆大卡车便立即穿过村庄,并沿着土路向圩堤进发,最终一如所料,在开了不到200米后便先后陷在了深深的淤泥里。 不过这200米,也为接下来的救援减轻了很多压力。 此刻,村里的大喇叭已经先后发出了紧急转移的命令和参与抗洪的号召。 全村村民得到消息,这才彻底慌了。 一个个顿时慌作一团,忙着在家里收拾细软。 尽管喇叭里再三强调“保人为上”。 但要轻易舍弃一屋家当,这对于村民们来说,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。 于是家家户户都收拾得热火朝天,根本听不见大喇叭里的呼喊。 这场景,和昨天全镇村民合力挑沙筑堤时的团结场面,又完全不同。 眼见村民们都忙着收拾东西不出来,而圩堤上的决口却越来越大。 林骁等不及了,直接到村委会抢过话筒大喊:“各位乡亲,我是周秀萍的儿子林骁,我从小是在周家村长大的。 “现在圩堤上决口的事,大家也都知道了。镇里组织大家转移,是做的最坏的打算,但并不是说洪水一定会冲到民房这边来,大家一定一定不要恐慌! “现在暴雨已经停了,只要我们一起挺过眼下的决口险情,等洪水过去,一切就都平安了。作为周家村的外甥,我在这里恳求大家相信我一次,请所有20岁以上60岁以下的村民们立马出来,带上扁担和箩筐,我们一起去挑沙袋填决口,一起把眼下的险情解决掉! “大家相信我一次,我不会害大家!只要大家一起出力,拧成一股绳,没有什么困难是战胜不了的。我跟大家一起奋战到最后,守护整个周家村,守护大家的田地和家园!拜托各位了!!” 铿锵的声音,顺着大喇叭在全村扩散开。 与此同时,周振鹏也一直在挨家挨户敲门,招呼大家一起去抢险。 刚才大家伙都还犹豫。 可听到林骁言辞恳切的呼吁,一个个忙着打包值钱家当的村民们,慢慢地都停了下来。 最终。 一个个村民走出了家里,带上扁担和箩筐,向着村后唯一的宽阔田埂进发。 刚开始只是三五个人。 后来,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,几乎大半个村子的村民都出现在了这里,甚至有好些都是头发花白的老者,一看就远超林骁定下的60岁上限。 林骁就守在两辆卡车旁,看得热泪盈眶。 汹涌的人群,有他的舅舅舅妈表哥表嫂,也有很多脸熟但叫不上名字的远房亲戚,但更多的是不认识的村民。 然而不管是谁。 所有人眼中,此刻都潜藏着一股守护家园的决然。 远处,滔滔洪水仍然在决口处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。 原本广阔而又清澈的田野,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,便已染上了大半浊黄。 甚至连田埂上的水位也迅速上升。 原本只是泥泞,如今已然完全泡在了水里。 然而这些骇人的场面,根本没有吓倒带着决战心态而来的村民们,大家站在浩浩汤汤的队伍里,彼此都因为对方而更有信心和底气。 林骁忍住心中感慨,努力保持镇定。 他爬到卡车上,一边帮着往村民的箩筐里卸沙袋,一边嘱咐大家注意安全,同时还要兼顾筛选年纪过大或太小的志愿者。 “外公,您就别凑热闹了,快回去吧……” 林骁看着车下面挑着箩筐的,是自己外公兄弟辈的周书泉,满头白发却一脸倔强。 他紧急撤回了一个重20公斤的沙袋。 周书泉却不乐意了:“呀,你这后生,瞧不起人啊!我虽然73了,可力气比你这个白面书生要大哩,快给我,莫啰嗦!” 林骁简直无语。 知道这老头倔强,不让他出一份力根本不可能,而现下他也没工夫跟这老头矫情。 于是只能慢悠悠卸下两包沙袋,顿时把周书泉的背都压弯了两寸。 “外公,要不你还是……” “少啰嗦!” 周书泉蛮横地一吹胡子,光脚踩着水路,一步一颤向圩堤进发了。 林骁看着这个佝偻却又坚毅的背影。 原本还对今天的抗洪心怀忐忑,可就在这一刻,他有了充足无敌的信心。 人多力量大。 很快,一车沙袋便被卸落一空,通过村民们的肩挑手扛,趟过浊浪浸润的田埂,向着决口的圩堤涌去。 决口处守着的是刚刚抵达的武警官兵。 一包包沙袋在官兵的快速抛掷下,沉入了激烈的洪流中。 一袋、两袋、三袋…… 十袋、五十袋、一百袋…… 每个沙袋重20公斤,力气小些的只能一次挑两个,力气大的也就一次挑四个,再多就不可能了。 ——不是挑不动,而是被洪水浸没的田埂根本走不了,反而影响效率。 随着三百来号村民走完一圈。 整整一卡车沙袋全部卸了下来,被运送到了圩堤上,并被投掷到决口的洪流中。 刚开始几十袋丢进去,对洪水没有丝毫影响。 直到一车沙袋都填了进去,奔涌的洪水终于小了一些。 然而不及大家兴奋,决口两侧又在洪水的挤压和冲刷下,垮塌出七八米的宽度。 “哗啦”一下。 刚刚有所缓解的洪水,再一次暴虐倾泻了下来。 圩堤上,武警、干部、村民,都傻了眼。 “继续!继续!!!” 最前线的武警扯着嗓子大喊,呆愣的村民和干部们才再次行动,继续投入到这场漫长、艰苦的抗洪攻坚战中! …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。 周家村的决口险情抢救还在继续。 此时此刻,林家村。 林宇和梁甜再次一前一后骑上电动车,这次要前往高铁站。 虽然梁甜有点依依不舍。 但是远在京州的老妈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,而且也买好了明天上午的机票。 所以她今天必须赶回宁海,收拾东西。 然后明天一早坐飞机闪人。 鉴于现在,韩希希担心着身处抗洪一线的老公,想指望她送梁甜回宁海肯定是不可能。 尤其现在天也快黑了,周秀萍也不放心怀孕的儿媳妇开车。 梁甜觉得没大事。 自己这么大人了,又不是不会坐高铁。 但周秀萍思来想去,还是觉得派个人一路送她到宁海,亲手把她交到亲家手里才行。 然后家里人扒拉来扒拉去。 这个艰巨的任务,便众望所归地落在了头号大闲人林宇头上。 接到老爸老妈的指派,林宇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,只“哦”了一声便麻利地去买票。 然后骑上小电驴,带梁甜去高铁站。 这是两人第三次共乘一骑。 相较于前两次的兴奋和惬意,这一次,梁甜的情绪明显要沉闷了许多,自始至终一言不发。 林宇觉得奇怪。 偷偷低头,看见两只白嫩的手依旧抓着自己的衣摆,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。 暴雨虽然已经停下,但天空并未放晴。 远处的天边,光线逐渐昏暗,是一个没有落日和晚霞的黄昏。 两人便循着这样的黄昏,慢悠悠驶向高铁站。 一直从光线灰白骑到了夜灯初上,才刚好到了高铁站的进站口。 锁好车子。 林宇一看表,离列车发动只剩下二十分钟。 两人大惊,连忙朝着进站口一路狂奔,总算赶在最后时刻检票进站,登上了列车。 “妈呀,好险!!” “呼……” 两人站在上车口,一个双手撑膝盖,一个单手扶着腰,此起彼伏地狂喘大气。 一个对视,便同时大笑了起来。 方才在路上的沉闷顿时一扫而空。 从安阳到宁海的车程只要22分钟,两人也懒得去找座位,就在上车口站着。 列车缓缓起步,黑影中的城市由缓及快,迅速倒退。 “哎,你说秦佳鹏和陈爽会不会分手?”梁甜突然问。 第(1/3)页